2010年12月12日 星期日

〈剪影〉


    考慮理髮與否的思考本身,即是難以抉擇的事。

髮型其實不重要,前往理髮店剪髮的原因不外乎兩種:一種是自己看不順眼,另一種是別人看不慣,我的情況往往是後者居多。對於髮型不甚注意的人來說,花費兩、三佰元理髮是無謂的開銷,再者,該對理髮師如何說明剪髮的原則,亦是件難事。在理髮店的最後景象總淪為:我枯坐在理髮座上,任意地讓理髮師對我的頭「俐落一番」。

這幾年經濟不景氣,百元理髮店大量崛起,對我而言,無非是添增佳音,光是十分鐘清潔溜溜一顆頭就夠絕的;此外,價格低廉更是迷人,僅需一張紅色鈔票投入機器中,過三秒後,號碼牌會從機器下方溜出,登登一聲,理髮師便領人入門。

前幾日,我照常在商圈附近的快剪店門外(快速而自動地完成所有步驟),一名女理髮師領我進入地下室。據說,這類便宜的連鎖理髮店以雇用新手為主,最好是剛出社會沒多久、尚未出師的學徒。

我想起方才在理髮店門外等候叫號時,擺路邊攤的阿姨、阿伯們正以厚紙板搭出各自的攤位,販賣襪子、梳子、鏡子……每個人都工作,為了生存而工作。無論景氣好壞,人們需要工作;擁有賴以維生的職業,就好比國民皆需要身份證,才能證明自己是「正常的」、「有歸屬的」……卻從未有人夢想未來的志向是想成為一名「職業的無業遊民」,因為那樣是不正常的。

店內持續播放著電台音樂,電台主持人正詢問聽眾:「人為什麼要工作?」(需要怎麼剪呢?要露出耳朵嗎?要推高嗎?)、「人究竟是為了工作而工作,還是為了基本生存而工作?」(恩恩,好、好……)

褪去眼鏡,我以視力0.1的裸眼瞧見,鏡子中呈現恍惚的兩人世界,彷彿一名巫師正替我斬斷過去的記憶。所有的時光都不存在,唯有不存在的存在,才是存在。(髮絲片片落下……)

沒有人知道留下什麼,或遺忘什麼。轉瞬間,女理髮師已完成所有動作,輕巧地拿著鏡子映照著光溜的後腦杓,期待我點點頭讚揚她的技術,我服了她的意,微微地點了頭。她開始整理散佚在我面龐、肩上的髮絲。

向她道謝後,我緩緩地步上台階,迴身時,我瞥見女理髮師手提著掃帚,抹去所有的蹤影,什麼都沒留下。



        10.12.11中華副刊

2010年10月27日 星期三

〈如果〉

如果沒有髒話
請看今天的報紙

如果沒有憤怒
請看今天的電視

如果沒有喜悅
請出門仰望天空

如果沒有如果
請做好刷牙、吃飯、洗澡……
總總工作

一如,往常停在樹下的
腳踏車,有幾片落葉
落在籃子內

安穩且美好地枯萎

2010年10月20日 星期三

目田時代

比起自由時代,他們
僅缺少那一小撇
卻什麼也沒有

終日目田、巡田
看天吃飯不過是這麼回事

當以自由為名的戰事持續
發燒時,他們仍然堅持
自己的有機

他們要的只是萬物自由生長
川流不息……



2010年10月11日 星期一

擬音

晨起第一件事
練習發喉音,用發聲器官製造
屬於我卻又不屬於我的聲響

是昨夜的夢,打造
童年母親煮的一鍋粉圓
我吃得太快導致吞嚥的口水聲
發不出任何懷舊音

我懷疑曾經說過的話是否
真實,像粉圓一樣QQ的
而且彈牙,或虛假像
被太陽曬乾後萎縮的小玩意

究竟哪個才是完整的
模樣,我不知道

2010年9月19日 星期日

《朦朧的慾望、That Obscure Object of Desire》

   《朦朧的慾望》




    Luis Bunuel用一輛火車行駛的時間,藉男主角對同列車旅客說出為何在列車將要行駛前,把一桶水倒向女主角,開始與列車旅客重述故事。

此片諷刺男性口口聲聲說愛女性的「愛」,狠狠地挖苦、嘲弄一番,而男主角下火車後,卻又與女主角繼續廝混下去,影片結尾以恐怖份子的爆炸攻擊作結,把男性的困境徹底暴露無遺。

    男主角從被勒索八百元開始陷入了「恐怖攻擊」下的陰影,至片尾一生都無法逃離威脅,女主角用各種懸斷的方式,阻止男主角達成「性慾」的完成。就在不斷的懸念過程中,男主角心境的起伏、擺盪,又無可奈何的心態,彷彿像被「恐怖份子」時時可能被發動恐怖攻擊式的無力,無力反抗的男主角,在女主角戲弄男主角暗示自己的「處子之身」不存在時,男主角做出暴力式反擊,使得女主角流血而去。

    有趣的是,一生的隱喻以一輛列車的起點到終點的時間,敘述了完整的過去,在男、女主角各撥一桶水後,又繼續恢復太平,繼續下一段人生的「恐怖攻擊」。

片內有些情節可供女性主義者參考,關於女主角的自主性,使男性的尊嚴蕩然無存,又把男性性慾的渴求大大地嘲諷一番。是否暗示導演把男性視為愚蠢且十分好操弄的角色呢?當似乎瞧見導演對男性一絲絲的憐憫,男主角卻又快速地像異磁質的磁鐵被女主角吸引過去,反倒是男性的主體蕩然無存,即使他有錢、有勢,但其他一無所有。
阿景點評:●●●/●●●●●(三顆星,有何不可。)

2010年9月18日 星期六

關魚的《扭轉新聞》



    《扭轉新聞》是關魚描述自身如何從「菜鳥記者到台灣好生活報總編」的自剖書,除了何榮幸、管中祥兩位媒體人各自寫篇推薦序外,關魚也寫了篇自序,自序中整理了一表格,自1996年到2009年的個人關鍵報告。


    關魚從主流報社轉向到成立網路獨立媒體「台灣好生活電子報」的心路歷程,是書中主要的內容,內容分成三大部分:菜鳥、壯鳥、老鳥……三期,而主要內容以壯鳥、老鳥兩期為主,內容精彩豐富。如:壯鳥期收錄的〈兩棲動物陳文茜的巨大矛盾〉,關魚除了談論到陳文茜媒政兩棲動物的「球員兼裁判」的現象外,不僅精準地批判了此亂象,她在文末更提出具體建議,「台灣民主要進化,需要貨真價實的政治評論節目。

另一篇〈贏了收視率,輸了全台灣〉則談到2004年總統大選開票時,各家媒體為了搶奪收視率而採取了灌票的作法;到了〈媒體慣性殺人,下一個輪到你?〉則論及蘋果日報、壹週刊粗暴地「去侵害被報導者和相關者的人權」……

老鳥期則從〈台灣值得一個更好的未來2007年的新年新希望說起,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辦一份「立志讓台灣生活變得更好」的電子報,於是,「台灣好生活電子報」從2007年的228日創立,重點方向有二:一、目前主流媒體最缺乏討論的公共政策,二、台灣各地的好人好事好物。如今的「台灣好生活電子報」仍為了此目標奮鬥。

《扭轉新聞》的出版,也跟此目標有關,因為擴大「台灣好生活報」的組織,首先已錄取兩位協力編輯加入,協力編輯的暑期實習行程、正式採訪行程,全由《扭轉新聞》以認購價350元的模式募集。換句話說,倘若讀者在各獨立書店購買了《扭轉新聞》,等於是直接支持了「台灣好生活報」的運作。

這對關魚而言,出版《扭轉新聞》無疑是重要的大事件,因為「台灣好生活報」,她付出了許多人不知道的辛苦,除了無法有固定收入外,甚至還得要付出難以想像的心力去支撐「台灣好生活報」。購買此書的讀者,不但可以稍稍消減關魚背負龐大的「經濟」壓力,也能擁有一本一再閱讀的好書,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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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9月6日 星期一

記2010/08/29諾努客音樂會與反核圍廠人鍊

*反核人鍊於核四電廠前/攝影/莫雲/2010
對於核四電廠,我所知甚少。829這天,我抵達福隆車站,不同於以往的是:既沒有去沙灘玩水、也沒有去草嶺古道揮灑汗水,我和台灣好生活報的總編關魚、協力編輯托托,前往距離核四電廠「零距離」的諾努客音樂會。

音樂會地點在澳底仁和宮(供奉的神明是媽祖),反核四運動歷經二十餘年,當地居民一度以為反對黨只要執政後,便能廢核四;沒想到,阿扁執政後,以粗暴的方式宣布廢核四,最後反核四失敗時,卻讓當地居民背上「妨礙經濟發展」的大黑鍋……2000年之後,貢寮人鮮少在公開場合上談反核四……

*諾努客音樂會一景/攝影/莫雲/2010
如果以此時間點切入,那麼今年舉辦第二年的諾努客音樂會的意義就在於:重新為「反核理念」注入新聲,2010829的諾努客音樂會前夕,已有諾努客走唱隊的下鄉走唱,讓當地居民知道,還有年輕人在關注這議題,並且撫慰當地人遭受政客背叛的心情。主辦者崔愫欣也表示,此活動將開啟下半年反核工業復興的抗議先聲。

當天不僅有台灣樂團、歌手演唱,也有來自日本的聲援人士,如:富田貴史先生,他特地演奏了豎琴,表示要舒緩核能潛藏的暴力性。他表示,在日本的土地上,居然有五十五座核電機組,而日本與台灣一樣,也有反對的「反核電的勢力」,因此,台日是要一起為「非核亞洲」一起努力,台日是好伙伴!他也表示,很高興看見現場有年輕朋友的力量。

*手持來自日本聲援布條的三位日本好伙伴/攝影/莫雲/2010


除了富田先生外,也有兩名來自神戶與大阪的女性朋友來到現場,一起聲援「諾努客」活動,來自神戶的日本伙伴在會場表示,在日本,曾經發生過阪神大地震,死亡人數比九二一地震還要多人,倘若台灣的大地震發生在核電廠附近,核電廠還有可能安全嗎?她說:「我們不可能抵抗地震的發生,但是我們可能抵抗核電廠的營運!」這番說法,獲得在場人的熱烈掌聲。



*日本反核人士聲援台灣/攝影/莫雲/2010
另一位來自神戶的伙伴則表示,日本有個叫祝島的地方,已經反核長達28年,當她現在站在台灣的土地上聲援反核的同時,祝島的居民也正用獨木舟來抵抗核電廠的施工船,在獨木舟日夜守護著自己的家園。她也談到,她是第一次來到台灣,她覺得台灣給了她很多能量,台灣有著美麗的大自然與豐富的心靈,希望台灣的朋友也要加油!之後她們獻唱以「非核亞洲」的歌曲,來支持諾努客音樂會的行動。

趁著在音樂會進行之時,好生活報的一行人短暫地訪問前鹽寮反核自救會會長吳文通先生。他提到,2000年宣布核四復工後,老一輩的當地人一輩子的寄望都落空了當地人都有一種被民進黨出賣、背叛的感覺,於是連再站出來的意願都沒有,甚至懷疑民進黨當初反核的動機。他回憶起2000年廢核的過程,上午陳水扁與連戰剛會面完(看似朝野大和解),下午行政院長張俊雄便宣布廢核四,這樣粗糙的手段,連通知地方都沒有通知一聲,最後大法官釋憲導致核四復工,最後的黑鍋全都由地方來背……這對當地人打擊很大,自那段時間後,老一輩人很多人都走了……也有一些當地人得到憂鬱症。他表示,這段時間根本不敢談反核,因為怕刺激到當地人敏感的心靈。



吳文通先生表示,其實不是反不反核的問題,而是能源結構的問題。他舉德國為例,再生能源佔發電的比例已達到16%,如果支持核工業復興,是壓縮了再生能源產業的可能性。倘若1988年反核初期就能夠有這樣的概念,二十年下來,再生能源在台灣發展絕對不只是現在這樣而已。

談到諾努客走唱隊實際下鄉走唱對於當地人的影響,他表示,貢寮的反核運動已經沈寂太久了,那種「被背叛的心情」導致對反核的存疑。因此,走唱隊對老一輩的溝通,也使得一些反核運動的前輩願意走出來參與,甚至也有當地的年輕人已經站出來發聲。過去的反核運動很少當地的年輕人參與,因此年輕人的出現,對當地人而言是很大的鼓舞,讓當地人知道「反核並不孤獨」,並且給予他們信心。



事實上,實際從我參與反核人鍊的活動過程中,的確看見了過去反核運動的前輩都再次走上街頭,甚至在行動之中,發送起了二十年前抗議場合的布條,前輩向我們這些年輕人說:「這些我都放在家裡,這布條二十年了」。布條上頭寫著:「反核救台灣」的黃底紅字,或許「台灣」這個詞早已成為被政客綁架的對象,但對於當地人而言,「反對核工業」才是畢生的使命,不然前輩也不會將布條留在家中長達二十年之久……我想對前輩而言,這個希望仍放在他的心中,很久很久不提了,如今看見這樣的活動,又燃起了心中的希望,才又出來發放二十年前的抗議布條。


反核人鍊的活動即將結束時,天空降下了傾盆大雨,使得大夥倉皇走避,卻不忘將抗議布條綁至台電核四廠大門口,短暫的大雨反倒凝聚的參與活動的人們的心,在大雨之後,天空也劃起一道美麗的彩虹,然而對於現實世界的「非核亞洲」的那道彩虹,需要更多的人來行動,才能召喚出彩虹……



*台日聯手反核/攝影/莫雲/2010

*落大雨,仍堅持在台電廠前綁上抗議布條/攝影/莫雲/2010
*前自救會會長:吳文通先生/攝影/莫雲/2010

*rocker反核工業,仁和宮香爐/攝影/莫雲/2010


*雨後終有彩虹/攝影/莫雲/2010